N桑格格（成都）

母亲多年一个人生活，她有自己习惯了的环境和生活方式，不愿改变。

我心疼她孤独，曾接她来我生活的城市，但她更孤独了，因为中断了每天习惯的节奏，无所适从。每天，她一大早就起来，茫然地坐在客厅等我起床。我忙不迭地起来（平日我绝对起不了那么早），弄早餐，伺候她吃下。吃完，她又茫然，不知道要做什么，看电视？好在我特地紧急购买了电视。她一边看电视，一边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走着，她说每日的运动量还是要跟上，晃到我眼晕……该吃午饭了，我又开始折腾，她吃，她还是满意的，于是我稍稍安心。然后下午去散步，我得陪着，因为陌生的环境中，她就像一个小孩一样容易迷路。去菜市场买菜，她没法爱上北方，看什么都不如南方水灵不如南方丰盛。她看着菜摊，会叹息：简直不知道你在这里有啥子好呆的，连豌豆尖都没有的地方。你回家吧？我就沉默，以前还找些调笑的话来说，后来说多了，我就沉默。

慢慢陪她走在北方的街道中，其实我是想对她说：妈妈，你看这个天，多高多蓝。她会说，但是天多干灰多大。我想说：妈妈，你看这个太阳，多么明朗。她会说，太阳晒多了皮肤黑……然后我们就不说话，但是我还是很亲昵地牵着她，细细摸索她粗粗的手掌，我也是粗粗的手掌，随她。过马路，她很自然地躲在我身后，比我矮半个头，车辆开过，气流吹起她花白发丝，飘在额头挡住她眯缝起的眼睛。我心里一软。

当然，不多久她就回南方了，虽然母女不舍，但是大家好像都暗暗松了一口气。我们的交流又变成了电话和网络。她现在会用微博，时常会发张家中花红柳绿的照片给我看。就是把家中所有最好看的花草啊装饰物啊挂历啊，都堆在一起，显得热闹非凡，她笑吟吟地站在当中，看着我挥手。我却流泪了，因为我知道，除了这张热闹的照片之外，都是冷清。